「你到底是谁?」
男子带着一脸与长相极不相符的肆意的笑,悠然走向他们:「我,自然是晏非。」
「是麽。」楚衍戒备更深,轩辕刹更是拉着栖绯向後退去。
「晏非,我所知的晏非可和你天差地远。」
停下脚步,露出一脸兴味:「哦?说来听听,我与那个晏非有何不同?」
「晏非,十九,天宇东都人士,擅画,十岁丧父,母染病多年,卖字画爲生,粗懂歧黄之术,得创世木镜被称神医,武功半点都无,还要我说下去麽?」
「哈哈,难不成是因爲我杀了几匹狼,就对我心生怀疑不成,还真是让人寒心呀!」他嘴里说着寒心,那表情上可是半分遗憾都看不出:「栖绯,切勿让他挑拨离间,过来,让我好好看看。」
栖绯向後退了一步,明明是和她没有什麽交集的男子,爲何会让她此刻觉得那气息分外熟悉。还有此刻那带着些隐忍和无奈的纵容,竟然像那个人。可能麽?
「栖绯,还没认出我麽,你还是这麽调皮,总是招惹些不相干的男人让我吃醋,再不过来,我可是要生气了。」男子带着温和的笑,那笑却未到眼底。
「宫中太无聊,你常常扮作宫女,去戏弄那些不识你的公子,会在宫宴的酒里下泻药,喜欢吃甜,讨厌吃苦瓜,喜欢对着我撒娇。」
栖绯看着他,先是不解,迷茫,忽然明白了什麽,露出一脸震惊。
「你……不可能,不可能会是两个人……」不敢相信更不能相信,身形不稳,被轩辕刹扶住。
「栖绯,你知道他是谁?」
楚衍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,有些东西隐隐约约的浮现,却又看不分明,他挡在栖绯和晏非中间,他虽然不知道面前的人到底是谁,可是有一点他能确定。
能隐忍到此时才露出真面目,此人必定不善!
「栖绯猜到了?来,过来。」
栖绯想要上前,那人的温暖是让她那麽的眷恋,可是不对……不对,她紧紧地抓着轩辕刹的衣袖,看着男子的方向。
「看来我是要拿些证据出来,栖绯才会相信。」
晏非的面容忽然变了,从原本的俊秀变得越发的精致无双,他的身形略微抽高,长发以肉眼所见的速度生长,如墨的黑化作无暇的纯银……
俊秀的青年竟在片刻之间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摸样。
「月冉?!」楚衍和轩辕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。
面前的男子和月冉的相貌一般无二,甚至有一头银白的及地长发,唯一不同的是,他的眼眸血红,将那原本的仙姿生生压下,反倒像从黄泉来的妖鬼,容貌绝丽,妖冶异常。
轩辕刹,楚衍的心头此刻都有同样的疑惑,是月冉一直以晏非的身份潜伏在他们之中?不,不会!月冉和面前的这个人相似却又不同。唯一的解释就是──两个月冉。
「你们说我是月冉?」男子表情忽然变得狠戾:「我才不是!我最恨他人这般叫我!」
他话音一落,背後生出黑雾,转瞬间已狠狠地击中了楚衍和轩辕刹。
「砰!」两人重重撞上无形的墙壁,被符印弹落在地。
「停手!」看到男子欲再出手,栖绯挡在他面前:「无论你是谁,你到底有什麽目的?」
「栖绯。」面对栖绯时,男子立刻换了另一种神情:「栖绯,叫我月哥哥可好?让我听听你的声音是不是还像从前一样。」
转瞬之间,男子已紧紧地贴近栖绯,握住她的双肩,神情带着疯狂和迷乱。
这绝不是月冉应该有的摸样,这里一定有着她不知道的内情。
「栖绯小心,他是个疯子!」轩辕刹挣紮着站起,却被地上不知何时生出的绿色藤蔓缠住了脚踝,抽剑去砍,只在藤蔓上留下淡淡的痕迹。
「放开栖绯……」楚衍咬着呀怒吼,他的状况比轩辕刹更糟,藤蔓缠住了他的四肢向不同的方向拉扯,若不是他功力深厚,此时恐怕已被分屍。
「真吵!」晏非的话音刚落,藤蔓即可长粗了一寸,力道更猛,楚衍轩辕刹无暇他顾。
「栖绯。」男子的手抚上栖绯的脸颊:「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。」
他将栖绯牢牢地抱入怀中,的目光里带着无限眷恋:「栖绯,我很想你,你瘦了,真让人心疼。」
栖绯的双手抵着他的胸膛:「告诉我,你到底是谁?」
「你的头发还应该更长一点儿。」他抚过栖绯的长发,对栖绯的疑问听而不闻:「栖绯我终於盼到你了,我真的很想你。」
月冉的脸庞,月冉的声音,让栖绯不得不动容,又不得不狠下心肠。
「告诉我,爲什麽会有两个你。」
「栖绯,我和他不一样,不要混爲一谈。」男子不悦,将栖绯推离怀抱,捏起她的下巴,让她注视自己。
「那家夥早就忘了你,只有我,只有我什麽都记得,记得你的一切,以後,你只要看着我就行了!看着我一个就够了!」
他的动作有些粗暴,让栖绯有些疼,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。
「对不起,我弄疼你了。」男子松开手,不知所措地道歉。
栖绯後退了一步,对面的男人太难捉摸,也太过诡异,不断变化的态度更让她充满了疑惑。
「栖绯别怕我,我全都告诉你,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诉你,别怕我!」
男子一慌,轩辕刹和楚衍身上的压力骤减。
轩辕刹终於摆脱了缠着着他藤条,怕那人伤了栖绯不敢随便上前,只能不露声色地去帮楚衍。
「他一定是个疯子,楚衍,你可有什麽法子?」
楚衍甩掉手臂上的束缚,却一下子想不出什麽主意,是他太轻敌了,这人的实力远远超乎想象,又完全不按照条理出牌,唯一的弱点就是栖绯,他又不敢也不能赌……
他分明有着月冉的记忆,到底是怎麽回事?封印着月冉记忆的寄魂珠不是被轩辕刹得到了麽?爲什麽还会出现第三人?
还是没有头绪,现在只能盼着那些人快些回来,哪怕只有几个人,也有可战之力。
显然,栖绯的想法与楚衍一般无二,她看着眼前的男子,没有移开视线。
「你不是月哥哥,那你是谁?」
「栖绯,我是你的月哥哥,只有我才有那些属於我们的回忆,月冉他什麽都没有,他才是假的,我是真的!」
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语让栖绯的思绪有些混乱。
「栖绯,相信我,月冉不过是个什麽都不知道的混蛋,他无欲无爱,不过是一个镜子幻化出来的,我才是只属於你的月哥哥,我不在乎这天下,不在乎这世界是否生灵涂炭,我只在乎你一个人,你只要看着我一个人就够了,以後我会对你好,只对你一个人好。等这个世间毁了,我会爲你制造一个新的世界,到时候我们永远相守,好不好。」
他的话太匪夷所思,栖绯先是一愣,忽然间以往经历过的事情串联到了一起,轩辕刹拥有的属於月冉的记忆,月冉远不如前世的神力,天下间忽然暴涨的黑雾,一个设想脱口而出。
「你是月哥哥的魂魄?」
「不是!我不是!」男人忽然激动起来:「我是我,和他没有半点关系,我才不是他的魂魄。」
「原来如此。」从束缚中挣脱出来的楚衍终於了悟,拉住要上前帮栖绯的轩辕刹。
「我一直以爲你才是月冉的地魄转世,是我料错了。」
「你说什麽?」他不过是在一场骤变後忽然得到了月冉的记忆和水镜的力量而已,和月冉的魂魄有什麽相干。
「我知道他是谁了?」
「放开,我只知道他是疯子,现在要对栖绯不利!」
「别冲动,稍後见机行事,你保护栖绯。」说罢,楚衍飞身上前,一刺向那人,男子下意识地一躲,他趁机将栖绯再次拉到身後。
「你当然不是月冉。」楚衍冷冷道:「你不过是月冉的『地魄』!」
月都深处,宸宫正中的空荡的禁殿之中,残破的符印发出微微的光亮。月冉立於大殿之中,每当他的手抚过一道符印,那里便会微微发亮,原本残破的符印,开始一道道地修复成型,变得鲜亮,显现出五彩的光华。
大殿上空,古镜悬浮在正中,映射着不远处发生的事情。
里面时不时传来衆人的话语,那人对栖绯诱惑的话语让月冉时不时捏紧了拳,停下动作,然後强迫自己继续下去,时间快到了,他谋画了千年的局又怎能轻言放弃。
【你不过是月冉的地魄!】楚衍的话让月冉的动作再一次停顿,果然,千年前和楚衍的交易没有白做,现在,他只要把剩下的事情完成,让她幸福……就足够了。
符印在他的指尖游走,一点点的变得完整,身上的痛楚越发鲜明……
【月冉!】手腕被握住,干枯的手指,凸显的筋脉,瘦弱的手腕。回头,那名他无比熟悉的老者正对他绷着脸说教。
【月冉,你这个愚昧的弟子,让爲师说什麽好?】老者一脸很铁不成钢的摸样。
【如果想要,就去争,爲什麽要把她推给别人!你这个人!哎!】「师父……」
景致变换,一张长长的书案後坐着一名老者,他手执书卷,正晃着头,朗朗念着。
「人者受命於神,神者受命於天地,天爲天魂,地爲地魄,一魂一魄,一阳一阴,天极则爲地,地极则爲天,天魂遵天命爲大道,地魄……」
「啪!」不大不小的噪音忽然插入其中。
老者有些不悦,放了书擡头去看,霎时,头上的青筋浮现。
他那个不成材的弟子,那个全族宝贝得要命的小公主,此时正不雅地趴在紫檀木桌上,而今日研读的两本奇书,一本被用来挡着睡姿,刚刚拍到地上挺屍,另一本则在小儿的下巴底下,被那一落三千丈口水淹没。
是可忍孰不可忍呀!
「啪!」戒尺拍在桌案上发出脆响。
那小人儿吧唧吧唧了嘴。
「啪!」又是一声脆响。
总算有了反应,只见十二三岁的少女在桌上翻了个身,让口水肆虐书的另一半。
「啪!」第三声脆响终於让少女有了回应。
只听见她闭着眼睛摸了摸腮上的口水,又吧唧吧唧嘴,喃喃说道:「紫苑……紫苑……动作轻点……呜……我知道,鱼要拍死了……才能料理……呜,这鱼真是好味道……若是师父……知道了……我吃了他养的千足龙鱼……」
老者头上的青筋暴跳,眼看着就要清理门户,少女隔壁的少年微笑着站起了身,他先是对着老者深施一礼,随後拿起椅背上准备好的外袍披在少女身上。等一切做完,方才低声说道:「栖绯一向如此,师父勿要动怒伤了身子。」
「月冉,你还是这般纵着宠着,这丫头除了脸蛋漂亮有什麽好的?」老者恨铁不成钢地撬着墙角:「不如我给你介绍几个。」
「师父,没想到你除了授业还兼做月老。」
老者被少年的一句话噎住,也不好说自己实际上是给自己的爱鱼报仇,摸了摸胡子换了个方向。
「月冉,你是爲师最出色的弟子。」
「师父,徒儿不敢当。」
「有什麽不敢的?」老者摸了摸胡子:「爲师有意让你接替我的职位。」
「师父!」
「切勿推辞,再过三月,等师父安排好一切,那祭司一职,由你担任!」
「师父,徒儿……」
「师父已经老了……」老者走近少年,拍了拍他的肩膀:「禁殿就靠你了。」
转眼间,景致变换,第一场天地异变之後,他的师父正一脸愕然的看着他。
「月冉……」老者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:「原来,原来是这样!怪不得月皇那般对你。」
那之後,师父一病不起,直到那一天他被叫到师父的病床前。
教授他足有八年的恩师挣紮着起身,忽然跪在他面前。
「师父!」他去扶,却被面前的老者制止。
「月冉……听我说,今天爲师的这番话,或许大逆不道,或许是逆天而行,只求你听好。」老者的眼睛发红,病弱的躯体微微发抖。
「月族有罪,囚禁你数千年,天下有罪,邪气滋生,师父有罪,未能保护与你,让你的力量不被那些败类所用……但栖绯是无辜的……无论将来发生什麽,一定要好好待她。」
「师父,你放心……」他爱她还来不及,又怎麽会伤她。
「爲师知道你爱她甚深,可天命又岂能爲情左右,你要记得,对她好不仅是护她安好,更要护好你自己……」
一瞬千年,他恩师的残念近在眼前。
【爲师知道,终有一天你会选择这条路】「师父……」
老者的身影有些模糊不稳,脸上的怜爱始终不变。
【爲师留下这回忆,留在这禁殿一抹残念就是想告诉你,路不止一条……】残念散去,再也无法寻得踪迹。
於此同时,悬浮在大殿之中的创世镜传来了不远处男子的话语。
「我早已不在是月冉的一部分,我是晏非,更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地魄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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